时光荏苒，消逝如流沙般，不经意从指缝间悄然无息地溜走。
几月已过，左鸣蝉于谷中修身养性。
这期间，不是与司徒还月在后山切磋，便是与阿牛在农田当中忙活。
渐渐地，夏去秋来，离冬雪已不遥远，只需静待春风，赶赴十里遥途，吹来花香。
这四季轮回，令人感叹时光易逝，而人间一趟，却是要百年来更替。
“又要一年将尽，枉活七十咯……”
后山，老道士躺在土坡上，俯瞰林中小小村落。
想想自己一生待在这片偏远之地，连带着让恩公一起在这，妄图不去沾染外界是非。
以一己之私心行事，老道士难免会有些愧疚。
“我也有做梦的时候啊！”
老道士挺身坐起，侧头低眸便看到一双绣花鞋，再抬头，只见身着淡青色齐胸襦裙的少女怀中抱着一只黑金花纹的小黑豹，站立在旁。
正是左鸣蝉和小黑子。
“道长，怎得在这感叹人生？”
“有人一生苦短，追求及时行乐。有人一生愁长，百年孤独难受。一时间感慨万千罢了。”
“道长自以为是哪一种？”
“我？不好说啊。”
老道士捻须一笑，“女娃，怎有心情来陪我这个老头子了？”
“途径此地，刚好看到道长唉声叹气不断，便过来看看。”
左鸣蝉捋顺衣裙，曲腿坐下，与老道士一同看起了这方小天地。
“这是还月那丫头给你织的？”
老道士指了指左鸣蝉身上的衣物，左鸣蝉点头应是，抚摸怀中小黑豹的兽颅上柔顺毛发。
“这些天，还月姐一离了我，便觉得心境不稳，于是将自己闭于屋内，做些织锦的活，这衣裳就是她顺带织的。”
“心境不稳？”
“不错，更让人担心的，连阿牛哥都自称有过心境不稳的迹象，伏虞剑柄这几日，也隐有所动。”
左鸣蝉眼中露出一抹担忧之色。
“唯一不受影响的，便是徐小猫了。一如往日，一门心思扑在他那促织经上。”
老道士目露思索，搭在左鸣蝉手上，眉宇间愁云不散。
“这几日可曾梦过玄石密布，血气漫天之景？”
“不曾，以前倒是有过，可是……玄石之境？”
左鸣蝉如实答复，却见老道眉头松而复紧。
“那世外仙教你做太吾，却不曾说些什么吗？”
“义父说道，去寻得太吾村，自称太吾以外，别无他事。”
“那你这女娃什么都摸不清，不明白，不怕出去被人卖了，还替人数钱？”
左鸣蝉揪下脚边有些枯黄的草叶，有些漫不经心。
“想通了些事情，便不怕了。”
“一定要走？”
“一定。”
老道士侧耳旁听，示意少女细说，若是不能让他信服，他万不可能放少女离去。
少女目光闪烁，看着手上草叶上这一触即碎的干瘪枯黄的地方。
“光这一方村里六人心思各异，纵使齐心合力，也有人心难聚之时。更何况数百万平民百姓？”
“这世间恐怕一如这蔫黄枯萎的叶儿，病态至极，为相枢所侵害。”
左鸣蝉高举残剑，字字珠玑。
“灭相枢，非太吾一世可为。救苍生，需天下同心协力。千百年来，太吾传人如飞蛾扑火，视死如归，我又何尝不怕死。”
“只是明知有所为而不为，如鲠在喉，非大丈夫也。”
“以前还有所想，只要勤学苦练，便可灭相枢……这几个月反倒磨砺出平和的性子，倒是以后想试试教书育人的法子。”
“做个先生？倒是不错。”
老道士望着天边云卷云舒，左鸣蝉看着脚下村中烟火人气。
“功在当代，利在千秋。若是后人皆是心怀光明之人，相枢自然不足为惧。”
“不现实，但老道我也不能拂了你的意。有什么想去做的，便去做吧。”
“嗯？道长何意？”
“自然是放手，让你离开了。”
老道士将左鸣蝉手中那叶子枯黄的部分掐去，脸上皱纹因为笑意紧凑在了一起，更显老态。
“毕竟不如年轻人了，不中用了。”
“多谢道长成全。”
左鸣蝉拱手，起身离开，老道士只是看了一眼离去的背影，便收回视线。
“走咯走咯，都走咯！”
老道士回头看向背后，林中暗藏深处几道黑影。
“几位，不如出来一叙？”
……
“左妹妹来了。”
司徒还月身着素衣，腰配长剑。
见左鸣蝉迎面而来，剑鞘戳了戳一旁阿牛的胳膊。
“看见了看见了。”
阿牛上前开口，“小妹，事情成了？”
“嗯。”
左鸣蝉点了点头，“道长已经同意了。”
“早日离去也好，这村中越发诡异，时常感到有人在盯着。”
司徒还月松口气，这几日心神不宁，让她经常胡言乱语，若不是小妹在侧，只怕早已憔悴不堪。
阿牛也深受其扰。
他常常能梦到年少时愚钝，所作所为不经思考，以致仇家寻仇，连累一对母子遇害。
这几日，梦中时常见见那对母子索命……
故而，二人皆有离谷这一想法。
左鸣蝉这才想起来，还有郭彦此人，这几个月来，都不曾碰见于他，便是有事询问，也寻不见个踪影。
司徒还月倒是有所线索，曾经在后山荆棘密布处，拾得锦衣一角，衣角还带着血迹，已有些时日。
见那样衣角，恐怕便是郭彦遗留。
几人稍加思索，便觉得郭彦性命难保，只能哀叹一声，村后为其立个坟冢，草草了事。
毕竟郭彦为人自傲，不曾与村中人多打交道，几人对郭彦都没多大好感。
此番作为，也不过同为乱世之中的苦命人，心存兔死狐悲之感。
纵使身上怀有他人阴谋，化作尘土，也无法子。
“那我们何时启程？”
阿牛看向另外二人，其中司徒还月最有经验。
“若是估算得不错，此时离去，深夜半途身处暗河中，不太安全，明早启程如何？”
“好，只是徐小猫该怎么办？”
“年纪尚小，由道长带大，过些年头，我们再来接他如何？”
阿牛这番提议，左鸣蝉二人犹豫一会，俱是点头。
于是，三人定了时日，便收拾行囊去了。
然而，夜深人静的时候，村中打斗之声渐起。
左鸣蝉猛然惊醒，探头出窗外，村中已是火光冲天。
“姐姐！不好了！”
“阿牛哥他们已经疯了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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